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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脱劫祸

    谢令姜离开此地的时候只觉得劫后余生。

    何夫人卫氏带着何法倪一同过来相送,王孟姜和王孟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谢令姜,心里头都觉得愧疚不已,只有南康长公主满脸花颜失色,桓世子桓熙再怎么昏庸愚昧,残暴不仁,都是自己的嫡长子,此番看来,实在是一点面子里子都没了。

    奇耻大辱,可是桓熙又晕厥过去了。

    好在桓玄还站在南康长公主的身边,声音里充满疑惑。

    “母亲,为什么大兄穿着女子的衣裳?”

    桓玄是南康长公主的婢女马氏所出,从小被她教养,十分乖巧懂事,而且表现优秀,很得南康长公主驸马都尉桓温的喜欢。

    南康长公主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而后只能气愤的甩袖离去了。

    琅琊王氏王右军夫人郗璿此时此刻更是心急如麻,百感交集,一时之间只好送诸位离开。

    看着身边端庄的坐着的阿娘阮容,谢令姜很难想象,如果自己没有拼尽全力的阻止,最后会发生些什么?

    桓世子桓熙被自己的父亲南康长公主驸马都尉桓温,一脚正中心窝晕厥过去,此事当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遮掩开来。

    不过少数世家大族也是收到了风声的,毕竟他们的郎君也一起过去看了。

    谢三郎谢泉又在此次事件里头表现出来英勇出少年的绝佳气质。两相对比之下,倒是高下立分了!

    谢道聆眸色深深,心里头的烦躁是极难表达出来的。

    谁能想到阿姨居然又怀孕了,而且多半腹中还是一个男胎,王小妇在自己的面前倒是口口声声的,“二娘,你听我说一句!等到你弟弟出生了,你便有两个兄弟在一旁支撑,以后你回娘家腰板子都是挺直了的,再也不敢有旁人敢欺负你!”

    谢道聆恨恨地盯着王小妇,她再也不敢相信阿姨的半个字,这些年来,阿姨口口声声都对自己这个女郎好,可实际上呢?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乃至于手头的银两都送给了四兄谢倏然。如今自己年纪还小呢,还要在家里头呆上几年,阿姨却已盘算将自己嫁出去了,还希望自己帮她一起照顾这肚皮里头不知深浅的什么鬼东西。

    可没想到王小妇居然丢了这样大丑,被发现的时候,狼狈不堪的被塞在了床底下,自然的,身为妾室也没几个人关心她的清誉如何?

    安西大将军谢奕石耐心无比的哄了自己家的夫人,安慰了自家小女儿,而后才跟着进去,然后看着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王小妇,原本那一丁点儿的,知道自己又得了一个儿子的喜悦之情,不翼而飞!

    “真是丢人!”

    而后迅速找了两个粗使婆子把王小妇抬着直接跑了。

    回到陈郡谢氏,谢道聆面色仍然表现出不好的状态,阮容自然也面色并不算得上太好,仍然强打着精神:“二娘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不如请女医过来瞧一瞧?”

    谢道聆连连摆手,甚至都不愿看着那被抬进来的王小妇一眼。

    似乎逃难一般的飞快的逃离了此地,谢道聆的失态让谢令姜恰到好处的留意到了,她不过是冷淡的瞅了一眼,随后依旧是宽慰阿娘阮容不要因此太过担忧,此事已经安然无恙的解决了。阮容心里头尚且还存着忧虑,却也不希望女儿对此格外的担心,当即也只是从善如流的将此事淡忘。

    等到谢令姜出了院子,阮容这才看着海月一字一顿的开口:“去请阮嬷嬷过来,许是我这陈留阮氏的嫡女太过玷污门楣了,才好叫这些人觉得我是软柿子可捏了。”

    海月温顺无比的得令而去,步履之间更是步态稳定。

    海辰有些忧心的开口:“大妇,王小妇那里又如何安排才是?”

    阮容似笑非笑的开口,唇边的小梨涡里仿佛盛了一汪清澈的酒。

    “王氏倒是以为我确实是个病猫,此次想当然的会以这腹中胎儿的名义肆意妄为了,只是当真以为我不会发威了呵呵!”

    阮嬷嬷最近似乎一直都在外头办事,穿着的衣裳倒是格外的富贵。

    她自侧门进去,正赶巧遇到王右军府上送来的道歉礼品。

    小厮六条儿殷勤又尊敬的开口,“阮嬷嬷,您可算回来了,这里是送给大妇的礼品,还消您看看。”

    阮嬷嬷点了点头,而后左右问了句,便清楚此中来历,不过摆了摆手叫人抬着跟了来。

    等到二门处,却又遇见了安西大将军谢奕的小厮罗阳,罗阳有些着急也有些烦闷,见到和善的对自己笑的阮嬷嬷,一时如同瞧见自家娘亲似的,连忙不迭的过来。

    “家君正在发怒,又要处理桓世子的事情,便指派小的来探望王小妇,可又不许连累大妇cao劳,小的一介武夫,何曾懂这些,您便替小的cao劳一番,如何?”

    阮嬷嬷听了便笑,而后理了理袖子,抬眼平稳至极的开口,“你呀你,罗阳,谁不知道你嘴最甜,向来办事利落,家君在大妇前头不知夸过多少回,恐怕是你想躲这个懒去吧。”

    罗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而后憨厚无比的笑了。热情的抱住了阮嬷嬷的胳膊,央求的撒起娇来。

    “阮嬷嬷最是通情达理,您体谅体谅小的,小的回头发了薪奉,必定要请嬷嬷您吃酒的。”

    阮嬷嬷推了他的胳膊一把,似乎笑嗔怪道:“谁要你的孝敬,自己也管不起自己了,媳妇还不知在哪呢?行行行,你且去吧!”

    而后在罗阳千恩万谢里神色从容的朝着阮容所在的院子去了,而后见到坐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的阮容,双眸瞬间蒙了一层泪意,这才有些愤恨的开口道:“那些个天杀的不知天高地厚地贱皮子,小贱蹄子轻狂不已,居然敢在大妇身上动手!”

    阮容声音温和却极有力量,“阮嬷嬷,此事我心里已经有了章程,恐怕没那么简单,遥集与大兄在战场屡立奇功,家君又屡被加封,堂兄和诸小叔子都为翘楚,三叔又名满天下,想破这大家兴旺发达的势力,便要从我身上突破了。”

    不在此处的谢令姜也绝对想不到柔弱的阿娘阮容,心里头居然把一切都看的这般的清楚,通透无比。

    阮嬷嬷哭了一会儿,擦干了眼泪,有些不好意思。

    “老奴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和小娘子一样爱哭,实在很不成体统,此次老奴出去收租,咱们家的数十个店铺盈利颇多,仔细盘算,尤其是其中的七巧阁和玲珑府最为出名。七巧阁里奇珍异宝受各国贵人追捧,玲珑府里的衣裳布料很快便能受到追捧。”

    阮容点了点头,“铺子都托在遥集那孩子手上,他的确出众。”

    而后又叹了口气,“我这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他日倘若我不在了,把长安托付给遥集,想来富贵长安也是能够指望的。”

    阮嬷嬷大惊失色连忙不迭地呸呸呸几句,而后坚定道:“大妇怎能这样?您是富贵长寿的!”

    阮嬷嬷的话叫阮容勉强一笑,最后还是沉默了。

    阮嬷嬷又多说了几句暖心的话语,而后出来便问大娘子谢令姜的去处。

    海辰一脸悚然道:“女郎一句话也不曾交代,径自去了王小妇的偏阁里头了。”

    阮嬷嬷心里头便觉得大事不好,连忙多带了几个粗使嬷嬷上了前去。

    谢令姜并没有进偏阁,她就坐在院子里头,听着里头这所谓怀了孕的王小妇苏醒之后的娇柔跋扈。

    王小妇茫然醒来,而后便是仰天尖叫了一番,发现自己安全了,守在一旁的玉钏大气不敢坑声,她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王小妇被抬出琅琊王氏清平乡下宴会的时候,她差点以为她死了。

    玉珠没能够伺候二娘子谢道聆,此时在这里挨骂也是极为委屈的,可是想来也没有什么办法的。

    只听见王小妇洋洋得意的开口:“你们这些个蠢东西,办事不牢靠,将军要是知道我怀孕了,一定会特别高兴的,我家四郎最会读书,出色无比,眼下里这个小的肯定更聪明。什么七郎君不过如此嘛!程氏和柯氏生的更不算啥了!”

    “我要喝燕窝,要长白参,要好东西,你们不要糊弄我,这些个吃里扒外的贱蹄子,是发疯了不成,居然如此慢待我,等将军来了,把你们都乱棍打死!”

    小侍女吓得跪倒在地,连声讨扰,可是王小妇不依不饶的辱骂对方。

    在坐在门外的谢令姜看来,这就是有辱斯文。

    左右厢房程氏和柯氏倒是不约而同地锁了门,不愿意出来也懒得出来和这个完全粗俗无比王小妇打交道吧。

    有时候谢令姜也无法理解,偏偏出自琅琊王氏的女郎,嫁过来当了妾室,旧时在闺中读的诗书都进了狗肚子不成?连带着生的二娘谢道聆都厌恶读书厌恶到了极点,于是也一事无成了。

    谢令姜听了好半天,终于意识到,看来不是这个蠢笨的王小妇自作聪明的朝阿娘阮容下手的,恐怕也是其中的棋子,恰好又卷入桓世子桓熙的乱子里头,眼下恐怕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只有谢道聆这样一个女郎的王小妇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家的小娘子根本就没有任何心思想要关心她的。

    而后看着跟着着急的走进来的阮嬷嬷,谢令姜也只是极为温和的笑了笑,而后走到了菱花窗外头。

    “瞧上去王小妇精神气真是十足啊。”

    王小妇没想到外头站着的人是谢家大娘子谢令姜,登时身子抖了下,而后又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由得挺直了腰板,而后高声道:“大娘子过来见妾,妾自然极是高兴的,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妾身体不舒服,不能起来行礼,还望大娘子莫要见怪您的弟弟。”

    谢令姜含笑的站在外头。

    “小妇说这个话也是见外了,不过的确是,此一时彼一时,彼时也是窗子外头,小妇形容枯槁,绝望无比,又哭又笑,只希望出来见见天日,也是阿娘仁慈,怜悯四兄和二娘年少无知,莫失了亲近之人,才能放过,如今不过几月?便还得了便宜卖乖了,这可是咬人的犬不叫的道理?”

    谢令姜口齿伶俐,字字珠玑,真叫王小妇胆颤心寒。

    她强撑着爬起来,走到了窗子前头来,面容极为柔和,“女郎说的什么话?妾怀了孩子是您的弟弟,是大妇的儿子,自然要好好保养,要不是大妇仁慈,女郎宽和,哪里有我们的日子好过?”

    竟是低头行礼,好不委屈的模样。

    正巧了,安西大将军谢奕过来,就瞧见这样一幕,当即吃惊,而后斥责道:“大娘,怎能这样对你的庶母,太不够周全礼节了,既然这样,也不必和你三叔读书学礼了!”

    谢令姜不过是轻飘飘望了谢奕一眼,前世今生,她从来不该对阿耶抱有哪怕一分一毫的希望。

    阿耶是个憨阿兵,一生似乎都糊里糊涂,不清不楚。

    她转身而去,礼节周全,全然不在乎哭诉的王小妇。

    日薄西山,她周身环绕着一层说不出来的孤独的光晕。

    还有这些小院子里头伺候的仆人们的诧异目光。

    木门后的程氏和柯氏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读出来彼此眼里的凝重,王小妇再一次起来了,恃宠生娇,她们的日子愈发不好过了。

    大孙氏那里,谢嬷嬷陪着谢令和在那里讲述今日里发生的事情。

    手舞足蹈,信誓旦旦,激动不已。

    “我们三兄真是顶天立地,威武不已,现在建康大女郎们没一个不仰慕他的。”

    谢瑶也迫不及待的簇拥三兄进来,“如今我们陈郡谢氏儿郎们的声名更上一层楼了,我出去很有排面。”

    谢泉不好意思的开口:“此事处理妥当,全赖一人指教。”

    大孙氏满意的看着孙子,谦逊有礼。

    “谁呀?”

    “自然是长安。”

    随着谢四郎谢泉的声音落下,边从门口进来的谢令姜落入众人歆羡的目光里头。

    “长安真的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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