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5章 弃城

    要说起来，城内的后金正规军虽说不多，可就算怎样也不至于被这么一群流民给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可就在流民军攻进沈阳城的前半个时辰，正在家里雪休的代善却被一队匆匆而至的汗宫内侍给宣进了宫，大贝勒虽说心中略有忐忑，但一想眼下这城里都是自己的部众，随即便点齐几百亲卫，浩浩荡荡地就赶到了汗宫门前。

    一到汗宫，代善就更觉得事情透着古怪，门前迎接自己的除了侍奉大汗的内侍，还有十几个留守盛京的汉臣和宗室将领也都一满脸焦虑地等在那里。

    心里咯噔了一下，代善一下就想到了昨天沈瑜向他发出的预警，但他还真是没想到，这布木布泰真的就这般心狠手辣，而这大福晋哲哲又怎么会同意她行此不轨之举！

    “干什么，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顾不得体面，代善几乎是暴跳着来到了众人面前，一与他私交甚好的汉臣闪身上前，轻轻拉了他的衣角，语气凄然道：“大贝勒……大汗、大汗……”

    “我去你娘滴，快说，大汗怎么了？”

    此时的代善哪里顾得上什么交情不交情的，见他磕磕绊绊半晌说不出的整句，一把便扯过他的衣领，几乎快把这位可怜的汉臣跟拎起了地面。

    “大贝勒勿恼，沈医官正在全力抢救大汗，是大福晋怕诸位大臣们失了主心骨，这才叫奴才们传大贝勒的！”

    内侍总管见状连忙上前拦了一下，这节骨眼儿上，代善的一言一行足以决定城内所有人的生死，他可是不敢得罪这位大贝勒。

    “既招我入宫，你便头前带路吧！”

    一听黄台吉还没死，代善的心也稍稍安定了几分，把手一摆，便

    这边代善刚一走近偏殿，却刚好看见哲哲与布木布泰正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而二人的身边，几个侍女正围着年幼的福临忙前忙后地为他更换着素服素帽。见这情形，代善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好在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内侍总管也算眼疾手快，一把就把他给扶在了原地。

    “大福晋，二福晋，你们这是为何？”

    “呜呜呜！大贝勒，大汗他……大汗他半个时辰前便已经晏驾了！”

    “什么？”

    只觉胸口好似有两只大锤砸来，代善只觉得胸前一闷、嗓子眼一甜，当下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大惊失色的众人忙把他搀扶到了椅子上，而哲哲则赶紧命人去把沈瑜宣来为大贝勒救治。

    不多时，腰间缠了一条白带的沈瑜匆匆而至，前前后后的检查了好一阵，他这才向哲哲和布木布泰施礼道：“二位福晋放心，大贝勒只是急火攻心，稍歇片刻也就是了！”

    “沈瑜！”

    自昏迷中苏醒的代善一把拉过沈瑜的手，却刚好瞧见对方很是隐蔽地向自己使了一个眼色，当下，代善也只好改口问道：“大汗在哪，我要去见大汗！”

    不知真情还是假意，两行热泪就这样自沈瑜的眼中夺眶而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沈瑜声音哽咽道：“大贝勒！奴才无能，请大贝勒责罚……”

    一旁的布木布泰刚要说话，不曾想就在这节骨眼上，只听前殿方向传来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就连整座殿阁都跟着晃了几晃，而福临则被吓得赶紧躲到了一名宫女的怀里，两位福晋也被突然的这一下给惊得脸上失了血色。

    殿门被人撞开，一名内侍慌慌张张地连滚带爬进了屋子，整个人的身子都抖成了一个个儿。

    “福晋、大贝勒，不……不好了……”

    “怎么回事！”

    代善已经听出了这是炮声，旋即联想到昨天沈瑜跟他说的，当下就把这一切与一场即将发生的宫变给联系到了一起。

    “禀大贝勒，禀二位福晋，前院刚刚遭了炮击，正在前殿候旨的一众朝臣几无一幸免……”

    “什么？”

    腾地一下就站起了身，布木布泰此时的脸上已经没了半点血色，这些汉臣和宗亲可都是她极力拉拢过来拥戴福临继位的，这怎么就这么巧就被这莫名其妙的一炮全都给收了？

    而代善的脸色更是差到了极点，以他的角度来看，这分明就是有心之人妄图将城内留守的朝臣宗亲一网打尽，至于目地，这还不是很明显了吗？

    就在屋内众人各怀鬼胎之际，又一个内侍慌里慌张地闯了进来，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后，只见他声音发颤道：“二位福晋，大贝勒，大事不好了，城中不知是哪一旗的兵马正在四下杀人，刑部承政高鸿中高大人已被当街强杀，眼下这群人正朝着汗宫杀来……”

    “大胆！”

    愤怒地摔碎了桌案上的茶盏，可代善刚一起身，整个人却是不受控制地晃了几晃，一旁的沈瑜见状忙上前把他扶住，口中却以细不可闻的声音道：“大贝勒放心，太妃母子已被奴才安排可靠之人护送出城，眼下敌明我暗，不如弃了盛京……”

    惊愕地盯了沈瑜一眼，代善当下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如今情势不明，若困守盛京，只怕自己想要善终都难，要是挟持了福临和两位福晋……

    想明白了一切，代善当下也就不再犹豫，一把拉过沈瑜的手腕道：“沈大人，你侍奉过两任大汗，你的忠心，本贝勒还是信得过的，你听着，自现在起，宫中的摆牙喇和侍卫全部归你节制，我以大金大贝勒的身份命令你护送大汗的遗体和二位福晋母子速速离京前往铁岭，待本贝勒杀退了贼兵，便带着人马与尔等汇合！”

    “这……”

    见沈瑜面露难色，代善把脸一沉，提高了声音道：“沈瑜，你也看见了这贼兵可是有大炮的，若此时不走，你是想陷二位福晋母子和大汗于险境之中吗？”

    “既如此，奴才遵命就是！”

    “大哥！”

    布木布泰刚想出言反驳，代善却直接打断她道：“二福晋无须担心，我自幼与父汗征战沙场，些许贼兵还伤不得我，何况城中皆是我正红旗将士，由我统领，他们才能齐心合力！”

    前半句算是装傻，后半句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再加上眼前的局面可不在她与多尔衮的计划之内，布木布泰急切间也只好选择了闭嘴！

    “既如此，我母子的性命就托付给大贝勒了！”

    情势紧急，代善哪里会给布木布泰思考的机会，当下招来了摆牙喇和侍卫统制，一番交代后便把指挥权交给了沈瑜。

    而这么一折腾，城中又哪里有人去组织兵马抵挡作乱的敌军，再加上城内早已流言四起，许多后金兵丁对谁当主子其实并不关心，想着反正轮也轮不到自家头上，也就犯不上冒着丢掉性命的风险去与乱军拼命了。

    更有甚者，还趁乱抢劫起了城中百姓，如此一来，只把沈阳城内的局面搅合得更加混乱，除了流民军夺下的这道城门，剩下的全被乱哄哄往外涌的人群给挤得满满当当。

    城内，三万流民军已经在二当家的指挥下被分成了数队，此时正沿着城里的几条主路一条街巷一条街巷地清理起了城中残兵。尤其当流民军抢占下了城中火器库后，流民军更是惊奇地在里面找到了几十门被当成库底子的虎蹲炮，而这家什虽说威力不足打的又近，可在本就不宽的街巷中却能发挥出奇效。没当有人试图阻拦流民军的前进时，只需一顿虎蹲炮平轰过去，他们面前剩下的也就只是一堆冒着热气的碎rou。

    而流民军遭受最大的抵抗则来自于各家贵胄和贝勒府中的家奴家丁，这些人对主子的忠心当真不是盖的，为了护住主子家中的财物，即便面对穷凶极恶的流民军也是死战不退。

    “他娘的，火铳、手炮，给老子轰，轰死这些要钱不要命的狗奴才！”

    家奴们的反抗最终也只能是徒劳，不仅遭受到了流民军更加凌厉的反击，一旦被生擒后下场更是惨不忍睹，暴怒的流民不仅会把他们活活烧死，也不知是谁想到的，他们还会把人绑成一串，然后便驱赶着骡马慢慢把人活活拖死。

    一时间，沈阳城的每条街巷上，尽是如同地狱般的情景，热气腾腾的鲜血和碎rou刚刚融开地上的冰雪，不一会儿便会被天上飘落的雪花覆盖，而没过多久，又会有新的血rou堆到了上面，原本洁白的雪片落在上面，只一瞬间便会凝成血色的冰晶……三斤九两的大明之天启帝国